清晨六點半，廣東茂名市袂花江綜合治理工程項目工地的薄霧還沒散透，鋼筋碰撞的清脆聲響已零星傳來。張廣贊攥著巡檢本，腳步踩過沾著露水的碎石路，安全帽下，他的眼神比晨光更亮。

從2013年的技術員到如今成了項目上人人信賴的 “安全總監”，這十一年，他的足跡從云南晉紅高速的崇山，到江門迎賓西路的車流，再到如今茂名項目的鋼鐵叢林，始終繞不開這片熱氣騰騰的施工一線。

一次“揪著心”的跨越

剛入行時，張廣贊是工地上出了名的 “較真技術員”。在江門迎賓西路項目，他趴在圖紙上算箱梁鋼筋間距，能精確到毫米；優化設計變更時，為了省出半方混凝土，能熬三個晚上改方案。那幾年，項目拿下“廣東省安全生產文明施工示范工地”，他手里的 “先進個人”證書，見證著他把 “精準”刻進了骨子里。

轉變的契機，藏在一次讓他“心揪到嗓子眼” 的瞬間。

那天箱梁澆筑前，他剛核對完數據，轉頭就看見兩名工人沒系安全繩，踩著模板邊緣往8米高的作業面爬。“停下！” 張廣贊沖過去，一把拽住工人的安全帶，指節攥得發白，下方就是裸露的鋼筋。

工人訕訕系上安全繩，他卻站在原地吹風。未完工的箱梁骨架在風里晃，他忽然想通：自己算得再準的結構強度、再優的材料用量，要是撐不起“安全”這根頂梁柱，所有成果都可能在一瞬間塌了。“技術是建房子的，安全是保人的。房子倒了能重蓋，人沒了，啥都沒了。”

后來公司推行部門輪崗人才培養計劃，張廣贊第一個報了名。有人勸他：“安全活兒吃力不討好，哪有搞技術光鮮？” 他卻指著手機里的照片，有工友們和家人的合影，有孩子的笑臉，有老人的皺紋：“我想守著這些人，讓他們每天都能平安回家。”

就這么著，他從埋首圖紙的技術員，變成了天天泡現場的安全員。第一次給工人做交底，他沒念規章制度，只講了江門那次險情：“不是我要管得嚴，是咱們肩上都扛著家呢。”

把安全教到“點子上”

“張總監，又來查崗啦？” 清晨的工地，鋼筋工老王老遠就打招呼，順手把安全帽帶緊了，這是張廣贊“盯”出來的習慣。

工地最讓他頭疼的，是“流動性”。這周剛培訓完的工人，下周可能就換了一撥；今天好好的防護欄，明天說不定就被拆了挪地方。“安全不能靠‘碰運氣’，得讓風險沒機會冒頭。” 他總這么跟年輕安全員說。

為了治 “人老換”，他搞了套 “20 分鐘靶向培訓”。新工人來，先別急著上工，按工種拆成小群。鋼筋工學 “高空雙鉤掛繩”，架子工記“立桿間距標準”，就連雜工都得會辨“安全警示色”。培訓完不只是簽字，他拿個腳手架模型當場考：“你現在要爬上去，第一步先做啥？” 答不上來，就再學，直到能熟練演示。

有次新來的95 后小周嫌 “戴安全帽太熱”，培訓時應付了事。張廣贊沒批評，直接帶他去安全體驗館，讓他體驗 “安全帽撞擊測試”。當模擬重物砸在安全帽上發出悶響時，小周臉色都白了。“不是我要管你，是這頂帽子能護你命。” 那之后，小周不僅自己戴牢，還會提醒工友。

對付 “物易動”，他更 “軸”。以前洞口防護是可移動的，總有人圖方便拆了不用。他干脆申請把所有洞口、臨邊都改成永久式護欄，焊死在地面上，刷上醒目的黃黑漆。有人說 “太浪費”，他指著護欄上的劃痕：“上次有個工人沒注意差點踩空，是這護欄擋了一下。你說，這錢花得值不值？”

去年項目評上項目公司“安全生產先進單位”，有人問秘訣。他掏出磨舊的巡檢本，上面記滿了細碎事：“3月12 日，5號基坑護欄螺絲松了，已加固；6月8日，新工人培訓15人，1 人補考通過……”“哪有啥秘訣？不過是把每個小隱患，都掐滅在萌芽里。”

同事眼里的“考證狂魔”

同事們都叫張廣贊 “考證狂魔”，2018到2020年，他一邊當主任管著上百號人，一邊擠時間考下了一級建造師（公路）、市政增項和注冊造價工程師。三本證書摞在桌上，藏著他最“拼”的三年。

那段時間，他的公文包里永遠塞著復習資料。清晨提前一小時到辦公室，先刷一套真題；去現場巡查，路過施工段就琢磨：“這段路基施工，按一建里的‘碾壓工藝’來，會不會更安全？” 午休時，別人去宿舍躺會兒，他在辦公室啃造價教材，計算器按得飛快；晚上加班到九十點，還能在燈下再學兩小時。

有次項目趕工期，他連著一周每天只睡4小時。白天跑現場協調鋼筋進場，晚上改方案，改完再刷題，桌上的茶杯涼了又熱。監理來驗收，見他在間隙掏手機刷題庫，打趣道：“張工，你這比高考學生還拼。”他笑：“多學一點，現場遇到問題時，心里就多一分底。”

沒人知道，他考造價師，是為了更懂 “安全投入”。以前總有人說 “安全花錢太多”，他想算出 “安全與成本的平衡點”，比如加固一處護欄要花多少錢，要是不加固，出了事故要賠多少錢。“用數據說話，別人才會信服。” 后來他做安全方案，總能精準控成本，既不浪費，又能把風險降到最低。

這三本證書，也成了他的“安全武器”。有次施工隊想簡化臨時用電方案，他拿出一建教材里的規范，結合現場算給大家看：“這么改，看似省半天時間，卻可能引發觸電。你看，這里電纜截面不夠，電流過大就會發熱……” 說得施工隊心服口服，乖乖按方案來。

安全人踏實的成就感

“天天查來查去，又看不到產值，圖啥？” 偶爾有人這么問張廣贊。

他從不辯解，只拉著對方看工地的 “安全運行日歷”：墻上的紅筆一天天數著，已經超過 800 天。“你看，這 800 天里，沒人受傷，大家每天都能笑著下班。這就是我的‘產值’。”

他的成就感，都藏在小事里。看見老王主動把安全繩雙鉤掛好，聽見小周提醒工友“慢點走，這里有積水”，收到工友家屬發來的“謝謝張總監，他平安到家了”。有次項目聚餐，一個老工人端著酒杯敬他：“張總監，我在工地干十年，就屬在你這兒最踏實。”那天他喝了不少，心里比蜜還甜。

現在，他常帶剛畢業的年輕安全員去現場。小李覺得 “巡查沒意思”，他就把自己的巡檢本遞過去：“你看這頁，2019 年 5 月，我在江門發現腳手架立桿歪了，當時沒改，可能就出大事了。安全就像剎車，平時沒感覺，關鍵時候能救命。”

后來小李在巡檢本上寫了句話，張廣贊看了很欣慰：“安全不是任務，是等人回家的約定。”

夕陽把工地的影子拉得很長，張廣贊的巡檢本上，今天又多了幾行字：“3 號基坑護欄完好，新工人培訓 12 人，全部通過；臨時用電箱無異常。” 他抬頭望，遠處工友們收拾工具，說說笑笑走向宿舍，那是他眼里最美的風景。

明天清晨六點半，他還會踩著露水來，攥著巡檢本，繼續守著這片工地，守著每個人平安回家的約定。這一守，是十二年，也會是更久的歲月。